源 乡 人
撰稿:老残
这样的山,这样的水,在临安可不稀罕。一条沟,被岁月抛荒了许多年,树们花们在里面寂寞地生长着,水们石们无趣地碰撞着,有风无风的日子,总过滤着一种旷世的淡泊,平和及宁静。可后来,这条沟被一个叫做华抗美的人引爆了,冲击波居然搅动了大上海,沟里的水,一不小心,流出个浩淼的太湖,这沟,原本叫做龙须沟,后来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太湖源。
有些奇迹的创造,就连创造奇迹的人,也是始料不及的。一九九八年五月的某一天,太湖源来了近八千人,远远超出景区的设计容量,不得不紧急调动交警,维护秩序。沟里沟外,哪还有什么风景可看,除了人还是人,软侬侬好听的上海话把沟里的一切填得严严实实,沟里积蓄了千年寂寞,在这一天算是彻底发泄光了。
华抗美这个骗子,居然骗来了这么多上海人!
说这话的人,对所谓的“骗子”有几分神秘,几分惊讶,几分敬佩,同时,还带着几分妒嫉。这沟,闲了那么多年,凭什么经他这么一倒腾,穷山恶水就成了赚钱的机器了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英雄,后来吃螃蟹的人,只能谓其食客,尽管他们极有可能吃得更有味、更刺激、更精致。一时间,华抗美现象成了小城的街谈巷议,内容不外乎世界上竟有如此轻松的赚钱方式云云,也有比较理性的高论者,戏称华抗美是造时势的英雄,而其他的旅界精英,则是时势创造出来的英雄,并一再强调前后英雄有着明显的因果及渊源关系。言词间对之颇多推崇和敬意。
总之,华抗美成了临安的名人,至少是临安旅游界的名人了。
人们开始重新认识脚下的这一方山水,并从太湖源模式,引出临安旅游的开发热潮。接踵而至的浙西大峡谷、天目石谷、白马崖、白水涧、石长城,把临安旅游搞得红红火火,中国竹子之乡、中国山核桃之乡、中国书画之乡、中国生态示范市,这些原本闲置着的品牌,空前升值。宾馆多了,城市美了,山货俏了,钱王他老人家也扬眉吐气重见天日了,并晚年得宠,皇袍古韵之上,又披上一袭名为“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的新装。
一切都和他有关,一切也可以说和他无关。
在小城一个叫做“老残茶楼”的小包厢里,由朋友引荐,我认识了他。第一印象,高个、消瘦。第一感觉,健谈、随和。面对临安旅游奠基人之类的赞美,他总是摇头否定,保持恰到好处的低调,而对浙西大峡谷脱颖而出后来居上,则由衷地高兴,认为独木难成林,只有临安旅游整体起来了,太湖源才能以自己的特色和文化亘久地生存下去。其言之坦诚,意之恳切,很有“一花迎来百花放,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谦谦君子风范。
华抗美的名片上赫然以“源乡人”自谓,他祖籍临安石门,自幼游学在外,学成定居杭州,在省乡企局某处副处长位置上下海后,几经波折和挫败,最终落叶寻根,归于自然,其间的酸甜苦辣,无人能够体味。寻源、溯源、归源,当流浪的心终算居有定所时,又作巢引凤,推出太湖源,以期让更多在钢筋水泥城堡中挣扎的人们,重新拥有失落的精神家园,也许,这正是他大兴生态旅游的初衷所在吧。
无数次去过太湖源,感觉就像来到一个质朴无华的生命的净地,来到梦开始的地方,处女般洁净的山水,天籁般亲切的松涛流声,关于人类的起源及家园,关于乡野和都市,关于远古和未来,仿佛都能在碧水林谷间叩问,都能在峡风峭崖中思考,一个“源”字,道尽无限禅意。华抗美精心培育过的瑞晶洞、碧云洞、中国大竹海,先后因债务原因弃他而去,唯有太湖源于他还藕断丝连。割不断的源头情结使他在脱离资产关系以后,仍乐此不疲,甘愿以一个打工者的身份继续为他钟爱的源头文化效力。是的,这里是太湖的源头,也是临安生态旅游的发源地,更是华抗美的生命之源,希望之源呵!
因志趣相投,我们成了莫逆之交,彼此谈人生谈思想更甚于谈生意谈旅游。他特能侃,往往思接千载口若悬河,言论中不乏思想的闪光。在我印象中,作为商人和学人得兼的他,情商远大于智商,决断力远大于监管力。否则,商海沉浮多年,怎么还债务缠身,整日疲于奔命呢?世事洞察不少,怎么又稚气未泯,对施心计于他的人却毫无心计和谋略可施呢?
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一个为社会创造了财富自身却清贫依旧的“失败者”,就这样在寂寞的小城热闹着,在热闹的人流中孤单着,能说、善思、敬业、豁达,每天面对各种烦心事,却始终把微笑和乐观挂在脸上。他说他在和明天赛跑。经济是拮据了一点,可于人于事,照样出手大方,囊中羞涩的时候,偶或也向我借五百,或一千,借时,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生活习惯无其他不良嗜好,除了烟抽得很凶,我曾劝他少抽点,他扔掉烟蒂,先幽上一默,我懂,我懂,活着是美丽的。可一转眼,又点上一支烟,在烟雾的背景和我无奈的感慨中,继续海侃神聊。
于是,他性格中最率真、最本源的东西,便如太湖源之水,汨汨地奔流而下,让我们不堪世俗浸泡的心,随着这水流的韵律渐渐明澈并鲜活起来。
作者:linanlaoc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