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玉门关
车过了小江南天水,一路上就开始荒凉起来。连绵不尽的山脉蜿蜒相随,村庄的面貌开始渐渐改变,房顶从有屋脊变成了平顶房子,偶尔绿色果园郁郁葱葱,有土地出现大片裸露。而我从来没有北上过,也就没有看到土地还有露出来的情形。看上去实在荒凉不堪。
车上有个小姑娘,跟表哥前往兰州探亲,很乖巧的笑眉眼,一路上跟着我。到后来休息,吃饭,喝水我都要招呼着她。她跟我悄悄说,她三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她要跟我交个朋友,要跟我好。我听了心里凄然,很高兴地答应了她;分手时候我把凡是她喜欢的东西都留给她,心里很不安然。
到了兰州稍事休整,朋友们去逛街,我独个儿溜达了一圈,在一家小面屋喝茶。面屋老板娘跟我攀谈起来,她不是本地居民,纤细白皙,也看出来我不是本地人。谈的投缘,她竟然拿出自己的茶叶给我换水。我倒不是很介意这个的,投桃报李,我回旅馆取了自己的茶叶给她作纪念,我告诉她说,我这本地茶叶已经是中国最新的文化名茶,口感和价位都超过碧螺春。她很惊讶说:“没听说过!”
兰州这地方似乎各族杂居,面貌跟内地已经不大一样,文化氛围和生活气息也不像内地沉闷,充满了一种生动朴实的活力。随着行程逐渐向西,这个感觉就越发强烈。
晚上乘车前往敦煌,又结识了一位敦煌大姐。土生土长的敦煌人,眉眼脸庞类于我所见到的敦煌壁画摹本:圆润,方正,端严,天生一种庄重威严类于神的气质。在我心中始终认为神似乎就是威严的,没有威严何来慈悲呢?
这个敦煌大姐是个自来熟,很容易就把我当妹妹,告诉我怎样提防被宰,本地消费水平治安情况如何,如何讨价还价等等。总的印象是,敦煌作为文化交流和旅游观光胜地,治安不错,物价稳定,人心厚道。她给我介绍沿途风物,古楼兰,阳关,海市蜃楼。最激动人心的是古楼兰的传说和蜃楼。她说她在野外工作十几年,只看见过一回楼兰古国蜃楼,女人舞蹈人群来往,同时听见楼兰古乐。我心荡神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缘能够见到那神奇的景色。
这段路上黄沙离离,到了古阳关时候,我向窗外看去,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黄沙上有一两片黑色的云影,灰色的骆驼刺,瘦小的黄色野兔一闪而过。阳关三叠的音乐在车厢内响着,可是再也不会有棋亭画壁的人了,故事尘埋在流沙里。
席慕容写过关于大漠的诗,内中有“只留下枯萎的红柳白杨\万里黄沙”之句,我一直很不以为然。但是这次看见天苍苍野茫茫,的确只有红柳白杨点缀着天地之间,黄沙在太阳底下非常的刺眼。白杨还在抽条,芽苞闪闪发光。我曾经画过线条画,总是觉得席慕容的线条画方向感太强,不够朴茂丰腴,见到这里的白杨,才知道她笔下在画着自己梦寐里的故乡。因为缺水多风个子高的缘故,杨树纸条紧收向上,迎风有一个自然倾斜的固定方向。这是真正的北方的白杨树。在远远的地平线以外可以看见祁连山脉连绵不止,淡淡的灰兰色淹没在蓝天白云的尽头,偶尔可以看到山顶上千年积雪掠过。一刹那的感觉似乎那些积雪山顶是一个个独自沉睡的天神,看见我来了,交头际耳一阵,立即恢复了威严冷峻的神色,我几乎感受到了来自于他们冷冷打量的眼神。
有时看到骆驼群,同伴们大惊小怪的欢呼起来,希望出现一个系着纱丽的姑娘;可是没有,他们的激情逐渐疲惫起来,招致了敦煌大姐的嘲笑。路上遇见一个不小的湖泊,蓝汪汪的,简直美得要死――美的确需要对比才显现出来。不断看到断壁残垣,荒台故垒,不知怎的记起李方打趣“驿路梨花处处开,无人知是菜头来”的句子,哑然失笑。因为我们的路啊,并不经过那些古道遗迹。即使有盛开的梨花,也是两不相见了。
作者:jaz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