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片树林
遥远的,从北京回到家。
每次快到家还在河对岸的时候,就能看到门前那片树林,所以这一回我没看到树丛的影子不禁有些吃惊,只剩下几根砍下来的细树枝横七竖八的躺在原来的地方。我问母亲,那些树到哪里去了,母亲说,被邻家砍了,因为挡住了大门。
那些树啊,小时候跟同伴玩耍时我曾在树根下藏过宝贝,春天的时候树下开满了白色的带刺的野蔷薇,一丛一丛的、开的寂静,夏天的时候,一夜的暴雨小溪就能涨到树丛下的地方,那就是幼年的我对于洪水的印象了,涨水的时候河对岸的大哥就会支起渔网守着鱼儿从这里路过;到了秋天地上满是枯树枝,家里虽不缺柴我还是喜欢拣柴(只为学那杨六郎手下的焦赞,原先也是个打柴的农夫),有时候也能在树下拣到鸭蛋。
而今,要到何处去寻找那片树林呢!这里还能象从前那样郁郁青青呢?只能在记忆中慢慢找寻了!
(2003 .9.30 )
雀儿在树梢
快到黄昏的时候,我站在门前,因为不再有树林的遮挡,可以一直遥望到远处的稻田和村庄。四下里安静,虽是隔着远,还是能听到那村庄的小路旁树梢上成群的麻雀的吵闹。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麻雀要到了傍晚才闹得最欢,成群结队的在一起聒噪个不停。
那村庄处在一片稻田的中央,据说最初只有七户不同姓的人家,所以就叫七姓庄,算是我们这里的一个穷地方。
我循声而去。稻田中有许多的电线杆,一段一段电线上也栖着麻雀,群起群落、上下追逐,也是一番热闹。这群麻雀,在我,却看不出来跟路边上的那一群是不是一伙的。
路边的那一群声音这时却弱了些。转过一个弯,这才看到这是一群栖在桃树上的小麻雀,麻雀小、桃树也小。桃树不是很高,却是在墙里鲜有人打扰。看到我、这一群赶紧起身飞到另一棵茂密些的树上,宽阔的叶子也成了它们的保护。
我舍不得离去,只在看那稻田里的一群将往何处去。稻田里有些地方稻子还是绿的却趴在水里,一大片的甚是可惜,有人告诉我、那是稻飞虱惹的祸。读中学劳动课时,我记得课本上有这种害虫的名字,却是没见过得了虫灾的稻子是什么样子。稻田的旁边是一垄一垄的荞麦,开着白色的花,我不记得夏天过后还有什么作物开花,大约花生已经落了,萝卜的花还没有开。这荞麦是不是就是姜白石的“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呢,我分不出来!
( 按:字典上的说法:荞麦:一年生草本植物,茎紫红色,叶互生,三角形,开小白花;子实黑色,磨成面粉供食用 荠麦: 一年生草本植物,叶狭长,羽状分裂,花白色,茎叶嫩时可食.。从这里,荠麦大约不是荞麦了。)
天色再晚一些,稻田上的一群雀儿也收了兵,却和树上的一群一起移到村庄的两棵水杉树上,看那高度和树皮的颜色,那水杉至少也有十年树龄了。只是在村中,需要我踏进村子里才能近前看。
往前行数十步、穿过一条小巷,几户人家、草垛和那水杉就在眼前。不过,让我眼前一亮的倒不是那树上的麻雀了――而是巷里人家墙边上的两棵柿树。正是初秋时节,那斑驳的残垣边上,柿树象穿了秋的衣裳一样,挑着个个鹅黄的小灯笼。那柿子简约到只用淡淡的几笔水彩就能画成,远处的天空,空空旷旷,我不记得在哪里曾见过这画面了。墙外又有哪户人家养的黑鸭子一摇一摆在小路上走。
正倚在那户人家的树下呆看呢,东厢来了条白色的小花狗,那狗一点一点接近我汪汪叫我也不怕,可是,这一叫却不得了,满村子的狗都跟着叫起来,西厢的一条黑狗很快也跑过来,远处又有几只开始往这边跑。
我开始胆怯了,一步步往小巷里退,“可不要被堵住了后路被包围了”,我想。我开始叫人,没有人应。那两只狗欺我胆怯了,一点一点的向我逼近,我手边没有石子砖块可以捡起来,又怕蹲下身去反而会激怒它们,只得一点点后退。小巷的出口也听到了狗叫,等我退到巷口边,瞅准狗儿被我吓得后退的机会撒腿就跑,那两只不及追上,抄我后路的那一条被我的狂奔吓退。等退到田里,四下里有巷子狗儿全出来了,还好没有掉进包围圈真是幸运的,否则即使不被咬也要被吓得爬上树了――那是我的最后一招,小时候就常常用,狗儿可不如我会爬树,还好今天不用练那爬树的功夫――而且那些大树也不好爬。
我退到田里,想想好久没有练泥仗的功夫了,今天这些活宝送上门来,岂有不贬之理?田里有的是捏好的泥块,狗儿被吓退了,我还惦记着那些柿树。
我明白了那雀儿为什么要选中这个宝地作巢,下有恶犬人不欺呀!
(2003 .10.7 )
过宁通公路扬州
车子沿着公路向西,正是傍晚时分,窗外是稻田、人家、河岸上漫开的芦花。我呆忘着出神,心想着只有等到明年这时才能又见到这风景了!
望着这漫开着的芦花时,想到的便是白居易的那首“枫叶荻花秋瑟瑟”了,不知怎地我总是把这一句中的荻花认做是芦苇的花,因为在我们这里,水边最常见的莫过于芦苇了。虽是称作芦苇,却有有两种。大的那种,叶和茎都粗一些,称作芦竹,秋后收割,茎可以拿来盖茅草屋,或者牵成篱笆;小的那种称为芦苇,便是野生的,只能当柴禾烧了。芦竹长得高大,站的笔直,而芦苇则是斜倚在水边,个子也要小一些。我的印象中能在江边和着风声的便是这芦苇而不是芦竹了!我叹息着这人生便象这芦苇的花了,长大之后也要离开生养它的土地,随风飘落天涯了!
就这样一路西行,一路打量着太阳离大地的高度。闲来便有了首诗:
“太阳它有脚啊,
它跳进云里,
云朵就有了五彩的衣裳,
它落在水面上,
河水也出落得俊俏模样“,
我喜欢这将近黄昏的太阳,落落大方、照得人心荡漾。
再往西行就是扬州地界了,每次到了这里,都会经过好几座桥,我知道这当中一定要有一座是要过京杭运河的,可是每次我都分不出哪一座才是,那桥的名字实在好听,不妨记在这里:芒稻河桥 (河两岸有漂亮的芦苇)、小运河桥、廖家沟大桥(在这里河道拐了个湾)、京杭大运河桥(水面却不是很宽阔,倒是有不少来往的船只)、古运河桥(两岸还有过去繁忙市镇的影子)、梅家沟桥(往西还有几座,天黑了看不着名字)。
我问扬州的朋友,到底哪一座才是运河的桥呢?她回答不上来,又告诉我扬州是有古运河和新运河的。不过,依我的判断,却要非廖家沟大桥莫属了,它的两岸连同那些杨柳都浸在雾中,彼此相忘不见。只在这里我才寻着了“烟笼寒水月笼沙”一句的印证了(虽然还不曾有月)。于是,我心中升起了一个愿望,哪一日,乘船来这里寻找运河的影迹!
(2003.10.08 )
作者:ShenLiang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