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丽江以前,有些说法令我善感的心几近脱缰,那样的一个神秘的古城 ,听说每年会用雪山融化的水冲洗几次街道,而那条原始的河本来就是穿城 而过的动脉;迄今唯一还在使用那近千个象形文字的纳西人,由年龄平均6 0岁以上的老人组成的古乐队……就是这样的一个古城,人们从媒体上知道 得最多的却是那儿常有地震。
春季的某天,驾车由四川往云南丽江。恩雅的歌声在曲折惊险的公路上 洒落了一地。即使车速并不快,但一个又一个的急弯让人觉得不是你驾着车 而是车拖着你急不可耐地投身到不可名状的神秘之地。
出乎意料的是,丽江并没让我感到那种震颤:就像我看到云南怒江地区 碧罗山下偏僻的白汉洛小村代课老先生那神态自若站在十分简陋的教室里的 图片,我会鼻子发酸————但我知道那不是同情是震颤————丽江古城 经多次毁容(地震)却出奇地平静,如同深埋的岩浆的宣泄之后。
远处的玉龙雪山沉默安静, 那条原始的穿城河本是无声的,却格外地不宁静:洗衣、淘米做饭、饮人、 饮牲口全在河里,甚至有大批的孩童在河里追逐,孩子中有两个金发的,他 们的瑞士籍母亲就坐在河边的棚荫下看书:据说她带一双儿女来丽江已有一 年,她的愿望是让两个孩子在这样的古城里学习唐宋古乐,直到学会为止。 果然那女孩的手指上带着弹琴的弹片,向母亲告发弟弟的不专心,弟弟狡猾 地逃跑到坐在桥边的纳西族老者身后,在他耳旁说着什么,老人笑了。
河水在一阵胡闹后依旧是常清。城里很少有骚动:没有吵架围观、没有 工厂、没有汽车马达的声音,甚至自行车也极少,面色古铜的纳西人,彼此 路遇的招呼也显得像唱歌一样。因为个头较小,背上又常背负东西,头不免 低着。大部分人还带着60年代的蓝布帽子,帽檐下的脸显得十分平和、温 顺甚至害羞(其实那害羞只是儒雅的结果)。
没见到活得腻味了的人,你也看不到大悲大苦,那种痛不欲生的生命体 验,也许因为一次次地震都来得那么突然和自然而来不及细品了;老房子倒 常常是一张张笑脸,漫不经心地述说某次的劫后余生。
丽江平静得让人无法忽略,它的沉静儒雅令你吃惊,连那种“生命不可 儿戏”的严肃安全话题在山间的险要公路旁也被书写成“司机同志,附近没 有医院,请注意安全!”那些通常口吻、常见内容、使人意识钝化的祈使句 也未见得让人有这样的警惕。
生命原来有这样的不同方式,有这样的自我掌握、自我医治的方式。你 的生命是自然简单的,并非时时要与别人有关,何况你生命的意义与每个人 都不一样,更何况你生命的意义本来就在于与每个人都不一样呢。
作者:1300847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