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之旅·化石
喜马拉雅群峰本是最年轻的山脉,由海洋升起,让我联想起那幅美丽的画:维纳斯升起,站在贝壳上,身子赤裸,手执金色长发,周围的仙女仙童飞来给她覆上薄彩衣,她羞涩地,脸颊红润地,站着,微笑。
去珠穆朗玛的路上,好多藏族小男孩,追着车跑,卖东西,水晶石、化石、玛瑙、奶渣……
化石真是重啊,想想沉重的背囊,只好咬咬牙放弃贪念,只带薄薄一对作镇纸,合在一块,原是一只海螺的两个部分,沾着泥尘,我这海边来的人,又带了海的礼物,回到海边。 它重得象千百万年前那场造地运动掀起的海啸声。 张开手掌你昔日温润的呼吸 沿着掌心的命运线攀缓而上穿越血管,直指心房 我细细地擦拭 用放大镜揣摸你终于干涸了的容颜 如当年白发的誓言 爱人,让我忘却你的冰凉让我在灯下摹想你在阳光中随高山升起在风中雨中又是如何与那双童稚的手 了结了最后一段开着白色花朵的佛缘 针儿,九九,八,二一 高原之旅·风物志 作者:Jess(针儿)1999.9.2 山口
自日喀则始,车行转为山路。诸峰森然直立,断崖下达千仞,碧空如洗,道如蛇舞,车寂寂而行,山壁茫茫,无人间气。
及至层巅,人如游浮云中,众谷飘渺若移。云气浸泽身周,顾盼谐笑皆若餐风饮露。几疑居于邈姑射之巅,伴列御寇御风而行。
车如急流湍奔,下至一山口名加措拉者。峡行正久,抬眼处却见两扇石壁夹道而出,有天光訇然中开,蓝艳不可方物。众人奇之,驻游。
道傍美石栉比,白润圆滑如珠玉,大者如团桌,小者一人方圆,堆砌河滩,绵延至目穷处。石乃流水冲刷而就,历百万年矣,叹人力终不可与天工争胜也。石皆不染一尘,可施然坐卧。唐香山居士嗜石,然长放江南秀美之地,疑 其石有小儿女态,却不如此石之昂扬浩气。宋米芾号石癫,遇奇石必拜,见此山川灵物,必敛衣蹑行矣。
石尽处有驴数匹,疑此乃野物。其低头食石缝杂草,状甚温顺。吾悄然前行,乃雍容避开。此风度神俊吾不及万一,一笑。 花 未尝至高原者,常臆断苦寒之地草木不生,何况山花乎?至此,乃知其大谬。
市区有高原花种名格桑者,高可人头,白红淡红三色交杂而居,白者冷若处子,红者娇如少妇,淡红则如独吟独行之淡妆少女,瓣叶皆细腻有如婴儿肌理。茎弱而细,风过有蹁跹之态,风住则楚楚惹怜。此花娇柔甚,疑非此地原生,友言一离本土则不得活,遂起景仰之心,乃知柔躯之下好一副铁骨,刚烈若红楼尤三姐,不得小觑也。
自日喀则适聂拉木,青稞渐行渐稀,山势渐转渐高,山花则愈放愈烈。花色多如彩虹悬天,红黄橙紫白蓝,无一不具。聚地而开,团团如拥,似为汲热量以卸高地风寒,可知众生物皆有聚合抗恶之本能矣。
时见大片紫色马兰,缘山脚扶摇直上山巅,花色极冷,触目为涩紫,久观则如燃火。 不觉曼声吟哦海子诗:
我是这一朵无名的野花,
何时开上你的头颅?
归而观书,却是错忆。
惟当日痴态,可堪把玩,一笑。
附海子《无名的野花》末段:
青海湖上的大风
吹开了紫色血液
开上我的头颅,
我何时成了这一朵
无名的野花? 流
沿途溪流不断,皆清可数石,可掬饮,可沐发,可濯足,惟寒气袅袅,触体之际当伴一栗。 初吾有一疑:此地海拔高可五六千米,诸流当为冰,为雪,何以流奔甚欢? 某日早行,天光未开,观四方山脊,数练寒冰凝于山际,以是恍然:高原日何冰不融?云在青天水在瓶,昼为水乎夜为冰,生息幻化,其理一也。 世间水流洋洋洒洒不知凡几,各有独到处,惟高原流变幻万端,有朝流夕冰,亦有平原景致,却不可不提。 于高原观流,佳处当在聂拉木至樟木林沟处。此处地势急遽而下,百余里降海拔二千米。诸流内,有相傍而下势若奔雷者,有浓荫处飞飘玉带者,有山石凹口激激水帘者,有缓步细踱淙淙者,不可胜数。流旁遍饰奇花异草,绿光飞溅,饱满养眼。 然此处只宜行途,不宜安家。以山包深谷,瘴气过重,阴气过寒,云雾缭绕无端,蛇虫出没无常之故。惜此良景, 却自养在深闺人未识。 友伴戏谑:此瀑往苏州一挂,彼石往北京一摆,以名家铁笔锲“飞来瀑”“云中石”字,当为众人膜拜,以为神异,惜错投高原,失扬名良机矣!一笑。
作者:伤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