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冲哥。转自http://www.3aclub.com/bbs/list.asp?boardid=3
盈盈:
今天就要开始我的凤凰之行,去进行一次文学朝拜,也要去解开我多年的凤凰情结。我们八人上午十一时二十分在车站集合,四十分正式出发。同行中除玩石兄认识外,其余的都是初次见面,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车站就开始进行的交流。
在欢声笑语中,在隆隆的火车声中,火车已进入江西境内。除了聊天,像往常一样,我喜欢坐在车窗边,看沿途的风景。这还会让我有一种在路上的感觉。
在临近黄昏的阳光下,远处青山如黛,一条清澈的小河缓缓的流走着,在露出的沙汀上,还可看见停留在上面歇脚的小鸟。在河的两边,是只剩下稻茬的农田。在靠近河的田里,有一群快乐的鸭子用可爱的扁嘴在茬边觅食。不远处,有黑瓦灰墙的民居点缀在苍郁的树林中,袅袅的炊烟从烟囱里,从瓦片里弥散开来,再如薄纱一样铺开。我想,此时村中一定可以听到母亲呼唤顽皮的孩子归家吃饭的声音!盈盈,你知道吗?小时候,母亲就这样把在河边捉鱼的我唤回!
夜暮降临,晚上十点,火车里即已熄灯,习惯晚睡的我只有躺在床上,随着火车有节奏的摇晃,你的身影也用惯有的频率在我脑海中摇摆:
漆黑的夜 火车穿过田野
跑过村庄 越过桥梁
若有你在我身边
漆黑的夜 你就是明月
连这铁轨顽皮的声音
也是人间最动听的交响
盈,愿你睡好,晚安。
冲哥
9月30日
盈:
清晨八点,我们就已提前到达怀化,下车后即买好回程票。邓邓十年没说的湖南方言此时发挥了作用,为我们包了一两面包车。在七个座位的车里,塞进了我们八人及行李,然后朝凤凰出发。
一个多小时后,车到麻阳,在沈先生的文章里,沅江上最出名的水手就是勇敢活泼勤劳,吃歌声长大的麻阳人。不过我们没听到他们的歌声,只看到了麻阳风味的送亲队伍:前面有身着统一服装的人吹锣打鼓,后面是运送嫁妆的木板车队,奇异的是在一俩木板车上,上面的梳妆镜上贴满了百元面额的人民币!似有炫耀的意思。据司机说,后面还有更好玩的,新郎通常都会被逼的只穿一条短裤,用板车拉着新娘,头上还要戴一高帽,上写:我与某某结婚啦!
快十二点时,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凤凰。走到虹桥,等待热心的房主接我们。我们就住在江边的吊脚楼里。吃完中饭,即沿着石板街,朝沈先生的墓地走去。空气中飘着辣椒和腊肉的味道,老街两边店铺林立,银器店,蜡染作坊,门前挂满了包谷,辣椒,熏肉的饭店,街上有来自各地的游客,讲着各异的方言。还有身着民族服饰的摊贩,背着背篓的老人散布其间,好一副凤凰市井图!在临街的一边,有用仿古庸俗地装饰一新的民居,在城外你才可以看到真正百年历史,稍显破旧的老屋。
听涛山,多美的名字!沈老就长眠在这儿。拾阶而上,有络绎不绝的凭吊人,有松涛阵阵,在沈老墓前,我献了一枝菊花,在五彩石前,默默念着“照我思索”的碑语,此时,戴望舒的《萧红墓畔口占》最能表达我们此时的心情: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
你却卧听着
海涛闲话
回到古城,我们来到了一家叫流浪者的酒吧,推开雕花小格的窗户,叫一壶奶茶,大家或临窗远眺江水,或托杯欣赏店中的凤凰老照片,或手托香腮,静静的翻看杂志,或如我一般,看着清浅的江水发呆。
今天,我们还为娃娃庆祝了她的生日。盈盈,后天就是我的生日啦。听说杭州下雨了,很冷,你要注意添加衣服,我不想回到杭州后,听到你用带鼻塞的声音跟我讲话!
冲哥
10月1日
盈盈:
按照前一天晚上商量好的行程,我们凌晨五点半即起床,去腊尔山大峡谷并赶集。腊尔山以前是苗人的基地,历史的苗民起义大多从这里开始,也是土匪盘踞的地点,因为这里地势险峻。
赶集最热闹的时候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因为许多苗民要从很远的山寨里步行到集市。一路上果然不时看到身背背篓或肩挑用于到集市上进行物物交换的苗民。同行的车上还有手拿鸭子,戴有好看银戒指的苗民妇女。
我们决定先到大峡谷去,在有“天下第一大石桥”之称的乌巢河石桥下车,在桥边请了一个年轻的本地人做向导,从桥边的小路开始暴走。大约三分之二的路都是稻田的田埂。路上我用田里的稻草搓了一根草绳,再缠上路边随手可摘的花藤,做了一个漂亮的头环,戴在朱朱的头上。趟过小溪,跟溪里的鸭子打过招呼,问候过温顺的小羊,两小时后就到了也被称为“水帘洞”的峡谷尽头。盈盈,真奇怪,孙悟空的“水帘洞”连锁店开到湖南来了,只可惜现在是秋天,水比较少。在拍完照后,我们即按原路返回。从大石桥再次上车,去腊儿山集市。说实话,我对赶集不感兴趣,因为家乡的集市远比这里热闹的多。
从腊尔山甫一返回,我跟邓邓即到沈从文故居去,故居就在一条小巷里,为典型的四合院,有正房,厢房,天井,无雕龙画凤,但小巧,清净雅致。手摸着墙壁,桌椅,想到的是顽皮的,逃学后被关在空房子里罚跪一根香的沈从文。想象着他被罚跪房中一隅,如何发挥想象力,去想天上飞满的风筝,空山中歌呼的黄鹂,树上累累的果实…….盈盈,你知道吗?故居中最让我感动的是墙上的一副照片,那是沈老暮年还乡时在张家界金鞭溪和夫人张兆和拍的,照片中张先生在为坐在溪边的沈老整理衣领,这照片可谓他们一生关系的写照。他们的爱情曾让我感动不已,他们之间的称呼:二哥,三姐,则更是让我神往!
天已近黄昏,站在江边,木制的吊脚楼依江而建,红色沙岩砌成的城墙伫立在岸边,锈迹班驳的铁门依稀可见往昔的威武。江面上有木桥,以石为墩。还有两排石墩做成的桥。暮色薄雾般的在江面铺开,你可以听到捣衣声,船桨拨动水草的声音,江水流过礁石的声音。一江清水,三拱廊桥,成排的星样的灯,随着暮色,陷入苍茫之中。
盈盈,此时我想到的是一句苗歌:想你,想你,真想你!
冲哥
10月2日
盈:
这两天我们就像急行军,今天计划到德夯苗寨,跟昨天一样,也是凌晨五点半就起床。
车行在极为险峻的矮寨公路上,对来自云南的我,这样的险峻已习以为常。路上不时看到漂亮的寨村点缀于群山中,层林叠翠,薄雾葱笼。
车至德夯,在丝丝细雨中,我们沿着山路,向流沙瀑布走去………
我向你走来 你含羞躲在雾里
满目都是青翠
我向你的内心走来 你用清悠的泉水相待
你是山是雾更是水
细雨微风时 满面都是你的温柔
薄烟笼纱时 我的思念把你包围
雾浓 山静 水清 人悠悠
是山灵在歌唱吗
不 盈盈
是你在为我弹着古琴呢
回到吉首,邓邓即与我们分别,到长沙跟家人汇合,再回湘潭老家。
今晚,大家为我庆祝了生日。这是我过的最有意义的生日,因为这些朋友!回到客栈,玩石,小顾,毛毛,红豆等在楼下与房东边烤火边聊天,我在房间里写了一首诗,送给自己做礼物:
边城秋来九月八
凤凰嘤嘤求友声
质性自然山水郎
我与菊花同日生
你知道吗?明朝有一位画家生于六月二十四,是荷花的生日,因此他就刻了一颗章:我与荷花同日生。菊花的生日为九月初八,因此我与菊花同日生,我喜欢菊花,也喜欢人淡如菊的你!
冲哥
九月初八日
盈盈:
由于7日我就要上班,今天下午我必须比兔子他们提前一天离开凤凰!他们今天 去黄丝古桥和都罗寨。我特意起了个大早,背着包,一个人走在安静的,用条石铺就的古街上。这石板街就是古城的血脉。我喜欢这个时候的凤凰,有蓝色蜡染或木制的招幡在清凉的石街上微微晃动,脚下踩到的仿佛是从南华山和江边弥漫过来的青翠。这些路当年也曾留下沈先生的足迹。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江边,坐在石凳上,手捧沈先生的书卷,读了起来,这也是我多年的梦想:
“水的德性为兼容并包,从不排斥拒绝不同方式浸入生命中的任何离奇不经的事物!却也从不受它的玷污影响。水的性格似乎特别脆弱,且极容易就范。其实则柔弱中有强韧。如集中一点,即涓涓细流,滴水穿石,却无坚不摧…………”
“我情感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都不能和水分离。我受业的学校,可以说永远设在水边。我学会思索,认识美,理解人生,水对于我有极大关系………….”
沈先生善良质朴,温和执著却半生寂寞,他留下了美丽也带给人忧愁。他所处的年代,正是中国封建专制统治空前黑暗的时候,先生从这个充满质朴,人性,富有诗意甚至带有原始情调的湘西走向了大都市,可呈现在眼前是另一世界:上流社会的堕落,下层的不幸,道德的沦丧,民族的衰退,面对如斯的现实,他只能以艺术家的眼光,头脑去观察,思考。他怀念这个虽闭塞,保守,落后却秀丽,安宁,淳朴的一隅,更想以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来做朴素的叙述,以便使人们认识到这个民族的过去伟大处和当前的堕落处,使中华民族兴奋起来,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养育他的那片土地,全力去赞颂那美好的自然,纯洁朴实的人性。乱世文章,虽未能化作匕首投枪,摇旗呐喊,作为一个清醒有良知的作家,他做着自己的努力。
“美丽总是愁人的”。沈从文先生从15岁即开始在沅水流域跟军队过了5年的流浪式生活。他说他的智慧得之于沅辰诸水,学会思考,认识美全在水边,值得回忆的哀乐人事常是湿的。一条绵长千里的沅水,维系着先生的审美理想和人生寄托,流波逝水中有先生浓浓的乡愁和对民族命运的忧虑,辽远深长,绵绵无尽。
在孩子们的笑声中,我走出了文昌阁小学,我知道我多年的凤凰情结已经解开,但她还将永远飘扬在我对这美丽小城的印象里,这印象永远都是湿湿的,永远滋润着我的心灵!
晚七时抵怀化,住铁道旅社,窗外就是火车站,不时有车进站,也就不时有归家的人下车,有返家的人上车,也有像我一样仅把这里作为中转点的人.盈盈,尽管你只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我知道,有一天,我们一定会相遇的,因为这是命运的必然!明天,我将朝你琴声的方向归来…..
我哭了………..
作者:toukns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