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彝族村寨过火把节
昆明城西南五十多公里,海口镇下属山沟里,有一彝族小村——上哨,听这名字象住扎着一支军队。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彝族同胞都要欢庆火把节。在楚雄、石林那些彝族集居地,每年火把节,政府都要组织大型活动。这里是村民自发地聚在一起欢度自己的节日,热闹、随意。这不,火把节又到了。
下班后,我们弄了辆车,奔上哨去凑热闹。车子摇晃晃,哼哼叽叽爬着坡。沿途时有三五成群上山的人,有坐手扶拖拉机的,有赶牛车的,也有步行的,大都打扮得光鲜照人。这里彝族的服饰并不复杂:花头巾是乡村里都能买到的那种,不知怎么七缠八绕,弄成个八角形,大大方方戴在头上;黑衣黑裤,衬衣外一件大红或粉红色的丝绒搭襟的紧身小褂,极能衬托女性的身材,在这满眼是绿的山沟里,格外耀眼;腰里系一条蓝底绣花围腰,可能是仅存的手工艺品了,花色、绣工各显其能。小孩子们追前跑后地嬉闹着,大姑娘小婆娘凑成堆嘁嘁喳喳,不时地为个什么事放声大笑,末了又你推一把我打一拳地闹上一阵子,汉子们斜挎着行囊,倒背着双手,嘴里叼着根过滤嘴香烟,眯着双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偶尔有摩托车追上来,后边带的姑娘腾出一只手,大声和相识的打着招呼,听不清说了什么,连人带车已卷着黄灰跑远了。
到了上哨村,村口小学校的操场上、草地上早已坐满了人,熙熙攘攘。山坡上一群青年弹着三弦,轻声唱着歌。我们这些“少数民族”成了贵宾,村长亲自出来迎进屋,有待客的小姑娘给倒上大碗的茶水,桌子上堆着刚摘的梨子。这梨个儿不大,青绿色的皮子,尖上有一层火红色,酷似点燃的小火把,又应节而熟,因而得名“火把梨”。皮薄,肉脆,味甜,汁多,一口咬下去,汁水顺着嘴淌,忙用手去捂,却又呛了嗓子,惹得待客的小姑娘吃吃地笑。结果茶水没人喝,火把梨吃了个够。
外面喊开饭了。嚯!这才叫“席”呢:大操场上铺了新鲜的松毛,多的十几、二十,少的四五个人搭伙,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虽然没有什么大菜,用的都是山上放养的土鸡、山羊,自家种的蔬菜,绝对是“绿色食品”。我们最爱吃的却是大块的老烟熏肉,肉皮都熏成了褐色,闻着有点烟熏火燎的味儿,吃到嘴里,肥而不腻,松柏的余香回味无穷。还有一碗油煎洋芋,上来就被我们一抢而空,舔舔嘴,敲着碗又去要了一回,彝族同胞看直了眼:这些工人老大哥平时怕没得肉吃吧?
十几个显然是特别打扮过的女人,轮流到各席敬酒,一位老成持重者提着酒,其他人手拉手围了酒席,唱着我们听不懂的彝族敬酒歌,喝红了脸膛的汉子们,扯起嗓子大声附和着,一曲唱罢,十几只大碗“当”地碰在一起,呼喝一声仰脖灌了下去,必定要亮亮碗底,哈哈笑得震山响。敬我们酒时,还特地用汉语又唱了一遍,还是听不大懂,只有一句听得清:快抬起酒杯来!快抬起酒杯来!我们不敢怠慢,赶忙用酒碗接了,不住地点头道谢,却只敢喝一小口,人家也不勉强。
天色完全黑了,操场中央点起小山似的火堆,高音喇叭放起了彝族乐曲。先是一些青年男女围着火堆跳舞,就是俗称“三跺脚”的阿细跳月。你无法相信这是刚放下手中农活的村民,他们把自己的灵魂融在这舞蹈里,眼睛开始放光,手脚异常灵活,那神情不知是对丰收的期盼,还是对火神的崇拜,抑或只是一种自我情绪的发泄。他们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中。渐渐地气氛热起来,不管是会不会跳,不管是彝族汉族,不管是男女老少,都被这气氛包围着、感染着。不知是酒精的作用,也不知是火的热浪,也可能是这音乐的鼓点,你的心跳开始加快,脚底板开始发痒,身体左右摇晃,脚下不由自主地踩着节拍,这时候里边有人一拉你的手,就卷进了舞蹈的洪流。这时复杂的动作没法子跳了,几百人手拉着手,小幅度前后摆动,脚下踩着节拍“三跺脚”,你忘记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乐曲愈来愈快,愈来愈高亢男声“赛罗里赛”如同喇嘛庙里大长号,女声高八度的“依哩哩”,就想晴空划过的鸽哨,挟着清亮的短笛,紧紧攫住了人们的灵魂,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火堆,跳啊!转啊!音乐放了又放,柴伙添了又添,直跳得大汗湿透衣衫,跳得忘乎所以,跳得脚瘫手软……
第二天早上醒来,记不得啥时候、怎么回的家,满脑子都是“依哩哩—依哩哩—”。
作者:tyx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