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行（二）圆一个梦
丽江这两个字，第一次听见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起来了。这两个字带来的感觉，却清晰无比。总是在云南地图上那一片黄色隆起的高原崇岭里，一个山青水丽的地方。天上飘着白云，地上开满桃花，蜜蜂在花树间嗡嗡飞绕。还有泸沽湖边的女儿国，金沙江上的虎跳峡，人人梦里的香格里拉。还有茶马古道上的马队，铃声，茶花；大理古国的苍山，洱海，以及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一阳指。这些传奇和小说里的名字，幻落到地图上，成了一个个可以去到，看到，触摸到的地方。那样的近，又那样的远。好像梦里才出现的童年故乡一样，不敢轻易去碰触。
两年以前，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春节时去了丽江，回来的人好像是朝圣归来的信徒一样，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讲给我雪山是如何的冷竣雄伟，古城是如何细腻温软，还有在哪里都能碰到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国人，还有传奇一样的纳西古乐和同样传奇一样的宣科先生。我才知道，丽江虽是桃源，也不与世隔绝，反而是离世界很近的地方。那些喜爱自由，喜爱真实，喜爱阳光的人，无论多么远，都会去到那里。
今年回来看望家人，早就想好了别的哪里都可以不去，丽江一定要去了。就像要去会见一个心仪已久的姑娘一样，止不住有一些兴奋盼望，这个梦是到圆的时候了。
回到家里没有几天，就开始在网上查资料，寻游伴。很快就联系上两个也是深圳的。都是自由职业人，也像我一样想往丽江已久，想去那里放松些什么，找到些什么。然后大家见了面，惊喜地发现一位驴子已经是老驴识途，准备好了详细的路线，计划，地图。还说已经连着2个月晨起长跑，为走虎跳峡作准备。看来我是可以取一次巧，拿现成的就成了。我们的计划是飞到昆明，坐当天的火车凌晨到大理，游一天，当晚坐汽车到丽江。然后就是泸沽湖，虎跳峡，中甸香格里拉一个个撩人的地方在等着。说起将要开始的旅途，个个都很兴奋。然后就是购物补缺。去了在华强北铜锣湾广场的“火狐狸”店。那里的经理是参加过“生存大挑战”走长征路的一个年轻人。人黑黑的，肌肉结实，话不多，在练习攀岩。“火狐狸”的东西齐全，而且都是高品质的旅游专用品牌，当然价格也是高水平的。在那里买了一个瑞士进口的水壶，很轻，而且据说决不生锈，不会有异味。可惜是不保温。后来也没有怎么用。沿途买蒸馏水也就可以了。还买了一个小睡袋，哨子（带指南针和温度计）。那里的旅行包价格可以，只是已经买了。
深圳到昆明的机票650元，2小时后平安到达。昆明海拔在2000米左右，虽然刚从海边来，也没觉得一点不适。那天阳光很好，我们3人从火车站徒步沿着春城路向北，一直走到拓东路（昆明始于宋末时南昭国修筑的“拓东城”，街名大概源于此），然后沿着拓东路向东，走到青年路，到了昆明最繁华的地方了。发现春城的春天来的比深圳还早，街边路旁不知名的花，已经开了一丛一丛。树也都绿了，是春天的泛黄的嫩绿。昆明是个很干净的城市，这倒有些出于意料以外。在十字路口，行人车辆都很遵守红绿灯指示。即使在下班高峰，路口挤满黑压压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越众先行，这可比深圳好多了。青年路上全是商店，而且装璜漂亮抢眼，一家家都是看得烂熟的名牌招牌，跟走在深圳的街上没什么区别。这几年中国的发展真是看得见，摸得着，内地也不再是落后的代名词了。当时哪里想到，当我从丽江再回到这里的时候，昆明在我眼里已经像故乡一样地亲切了。
转完一圈，按照同行伙伴的资料，到“吉鑫滇味城”吃饭。进去才知道是个很豪华的地方。楼下有大厅，有舞台，楼上两边一圈有边座。我们去时舞台上正表演着白族的歌舞。一边吃着米线和小吃，一边看着台上的少数民族歌舞，确是赏口乐目了。
火车是晚上11：30发车，凌晨7点到，真正夕发朝至。我们买了软卧，刚好在车上睡觉，既省了时间，也省了住店的钱。车到大理时，天还是朦朦黑的。我们下车时，已经是8个人的大帮了。车上认识一伙也准备在大理游一天的，牵头的是一个很帅的杭州小伙，他的女朋友也是杭州人，当然也很靓了。他们俩个更是驴途前辈了。两个一起走青藏线去过西藏，去过敦煌，和其他许多地方。男孩敦实轩昂，女孩清爽温和。照江湖话说，就是一对神仙佳侣了。
8人出游，不成团也是团了。旅游公司的导游蜂拥而上，百般游说。后来大家也就随便挑拣了一个。导游来了，是一个穿着白族“风花雪月”服饰的姑娘，不过脸蛋圆圆的，不像一般白族姑娘，是瘦削的瓜子脸。一问，果然是半白半汉，母亲是白族。一路大家商量着，游完洱海，在去大理古城的路上，看看崇圣寺三塔。洱海明月，崇圣寺三塔和蝴蝶泉是大理的著名三景。时值白日，明月看不见了，而蝴蝶泉听说连泉水也没有了，更何况蝴蝶。
关于大理的历史，我大部分是得自于《天龙八部》。一阳指，荣枯寺，满山的茶花和乡间用蛊的妇人，一切都是那样神秘。据正史记载，大理始自北宋时，南昭王皮罗阁统一六昭，在这里建立的南昭国。大理古城是这段辉煌历史的见证。直至元始祖“革囊渡江”将大理并入元帝国版图为止，这里一直是世外的独立王国，是没有兵隳战祸的乐土。至于“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已经是大理的代称了。上关花，其实不是指茶花，而是指木莲花。徐霞客记载：“其花黄白色，大如莲，亦有十二瓣，按月而闰增一瓣，于省会之说同；但开时香味远甚，土人谓之十里香，则省中所未闻也。”我问导游，也说已经看不到这样的奇花了。
游洱海的船，是三层的大游船。第一层客舱里是一个茶室兼演出厅，游程中一个节目就是在这里品白族的“三道茶”，看白族歌舞。二，三层也都有包厢可以品茶，聊天，打牌甚至卡拉OK。游船8点半起锚，沿着湖心向北，向西贯穿，中间停靠两个小岛。刚开船时，太阳还没有出来，湖面风很大，也很冷。湖岸两边远远的绵延起伏的是苍山，山势很缓，大片大片的黄褐色岩层，草木很少，也许还都没有返绿吧。西岸一侧的山峰略高一些，山顶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积雪，不过全没有雪山苍茫的气势。原以为苍山一定是苍苍茫茫，高耸入云的，却原来像南方的山一样也是谦虚地躬着腰。苍山十九峰，就很难数出来了。船行出一会后，太阳出来了，阳光强烈地照射下来，一会儿就觉着热起来了。到底是亚热带高原的太阳，比深圳的厉害多了。苍山洱海，多么好听的名字，可是也许季节不对吧，洱海的水，是泛着黄的青，湖面也是狭长的，倒像是在哪个公园里的湖。
第一个上的小岛，非常的小，上面有三个小庙。底下的是白族自己的寺庙，不过却供着观音。中间一个是个道观，最上面是个佛庙。一条窄窄的石阶通到上面山顶，挤满了上下的游人。山下湖边的沙滩上，有很多当地人搭着炭火炉子做烧烤卖，有小鱼小虾，还有猪肉串，牛肉串。远远从船上看去，山脚下青烟缭绕，还以为是拜佛的香火呢。在第一个观音庙前，很多小摊在卖一种什么果子，说是可以壮阳强身。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出每个摊位前，都有几个“托”，扮作游人的样子，在那里挑挑拣拣。见人走近了，就神秘地对你说这个果子如何如何好，然后他就很爽快地挑上1，2斤，拿出一把票子付钱。可是过一会他又回去那个摊前面了，又开始挑挑拣拣！
第二个小岛要大很多，上面有一个纪念白族始母的雕塑群，再往上，还有一个据说是世界上最高大的石膏塑观音像。观音大姐一身白衣，手持净瓶，在蓝天里温柔地望着你微笑。观音像后面，有一个浮雕广场，四周的浮雕记载着白族古老传说，观世音大士如何还化作一个武士，拯救了白族人民。浮雕里的观音，不再是施施袅袅的美丽大姐，而是一个身材高达，长发飘飘的坚硕老者。他手持长矛，带领着白族百姓与魔鬼战斗。在这个岛上，就可以看到很多盛开的茶花了。
船行中途，游人的眼睛开始困倦的时候，“三道茶”的表演也就开始了。“三道茶”最早是大理白族人家接待女婿的一种礼仪，经过发展现在已经成了白族接待来客的最高礼节。三道茶分别是苦茶，甜茶，回味茶。茶室里游客坐定后，一队一队身着白衣的白族女子就开始上茶了，同时白族的歌舞也开始了。苦茶果真味道很苦，苦的像老郎中开的中药，不像中药的是，苦味淡后舍根上会浮现出一丝香味。甜茶就特别地甜，因为加了很多红糖。最后一道回味茶最特别，加入了蜂蜜，花椒和考黄的乳扇，入口的味道正像人的回忆，五味俱全又说不出一种味道。白族的歌舞以男女对舞为多，舞姿热情有力，让人像是看到仍旧在田间地头健康快乐的身影。最后有一个节目是“掐新娘”。一队演员扮作娶新娘婚礼的热闹场面，然后就邀请游客上去掐新娘。据说习俗是掐的越狠，表示你对新娘的祝福越多。我问导游现在还有吗？她说不多了，偶尔也有。不过也有把新娘掐得痛哭流涕的。或许古老习俗的源头，就是要让新娘在离开娘家的那天，多流些眼泪吧。
游船靠岸时是12点半。然后我们就坐一个中巴返回大理古城。途中都是乡间的田野风光。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已经开放了，金灿灿地在太阳下放着光，在周围绿色麦田的衬托下，格外地好看。路边溪旁的各种野花也都开的很茂盛了。看着一路蓝蓝的天，白团团的云，“大理三月好风光”这样的歌声，就不由得在心里响起来了。由于时间紧张，我们也没有下车，只是路过时匆匆撇了两眼三塔。大小不一的三座白塔散落在麦田地间，像所有的经典一样朴实无华。沿途当然看到很多生产大理石的矿场。大理石，这里才是真正的故乡呢。
车到大理古城，是半小时时间。古城里面整整齐齐的街道，售卖各种工艺品的商店一家接着一家。最多是卖白族扎染的。扎染是大理白族最有特色的手艺，用的原料你想也想不到，。是我们用来治感冒消暑的板蓝根的叶子。这种植物本身对皮肤有消炎作用，所以穿上一件扎染的衣服，既有风格，又环保，还可以保健。看看，古人的东西，怎么总比现在的好呢？我买了一件大大的扎染布，因为板蓝根是蓝色的，所以所有扎染的布也是蓝色的。而通过工艺让布的一些地方在染色时染不上，空出来的地方，就形成了图案。我这块布的底色是白色，染出来的就是一个瓜子脸的腰身细长的白族女子，身着白衣，在树下望着月亮。造型柔软飘动，画面也显得优雅而清新。挂在卧室白色的墙壁上，屋子里一下就有了山乡村野的淳朴和清新。
在古城的一家小店吃到了乳扇，洱海的鱼，烧饵块等当地人餐桌上的东西。乳扇就是云南十八怪里面的“牛奶做成扇子卖”，确是第一次听说，也第一次吃到，味道却是太甜了，还有一点牛奶烤焦的糊味。
大理之行，洗去了想象中的神秘面纱。蝴蝶泉的干涸，洱海的浑浊，也让大理离传说中的域外乐土更遥远了。或许传说，本就是不该去印证的吧。当高快（高速公路快线汽车）在午后的风里行驶在新铺的柏油路上，轻快地爬上一个个高山，又蜿蜒而下一个个深谷时，山间忽而绿，忽而黄，忽而是水盈盈的稻田，忽而是大片大片黑色的沃土。路边上粉白的梨花开得越来越繁了。山水是越来越亮丽了。我们是在向着丽江飞驰。也许去大理，正是为了更好地看懂丽江吧。
云中君 April 22, 2002
作者：wmnbm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