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奔走-10
2002,09,21 玛旁雍错
1,晒太阳
一觉睡到中午才爬起来。两天的转山毕竟疲劳,并且玛旁雍错就在神山脚下不远,因此用不着再赶早。
窗外阳光灿烂。走出房间,看见几个结伴的游客站在阳光下面争论到底是否要去转山。有意思的是女生们都坚持要上山,老爷儿们却煞有介事地以危险为由表示反对。
他们问我。我却觉得回答这个问题明显犯难——我不象那些转过山就给自己的脑门上写上“前辈”二字来夸夸其谈的人,我觉得既不能放大危险因素就剥夺他们体味转山的权利,也不能缩小艰难程度来鼓励他们勇往直前。
我只好如此作答:转山兴许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危险,也许又比你们想象的艰苦。如果你准备充分,并且自信自己的意志力,不妨试试。于我而言,来到塔钦不转山,绝对遗憾。
他们继续争论。
远处,一辆大卡车停在空旷的草原上,人们从卡车上走下来,在高原拉出一条断断续续的点滑线。又一批藏民坚定不移地向着神山进发了……
吃过饭出发去玛旁雍错。越野车上到一个高坡之上,回首,再度看见了神山岗仁波齐的全貌。在它的面前铺陈着一大片枯黄的草原,阳光将云影投射到草原之上,于是一根根或明或暗的线条将整个草地描绘成变化莫测的平面风景。
雪山、草地、蓝天、白云,一副典型的高原风光。
翻过高坡,玛旁雍错豁然就在眼前。
纳木错给我的感觉是安静、广阔;羊卓雍错则略显局促、琐碎;眼前的玛旁雍错给我的感觉是厚重——沉甸甸的深蓝色似乎要证明她在高原上所拥有的不容置疑的重量。
就在湖边的驿站——巴噶安排好今夜的住宿。
来到湖边。果然,一簇藏民正在沐浴头发,无论哪一位藏民要用水,都是拎着水罐到湖边汲水,再返回岸边洗浴;而几个身体肥硕的印度人赤身露体地泡在湖水之中。
不得不对高原之上的信仰肃然起敬,因为藏民们的坚定信仰以及对于神山圣湖的尊重无处不在,无比真切。印度人面对圣湖就显然草率了很多。
同伴们全都到山坡上的温泉洗澡去了;我不想洗澡,我只想找把椅子静静地坐在湖边,点燃一支香烟,晒晒太阳。
永远洁净而湛蓝的天空。
缓缓飘掠而去的大朵大朵的白云。
有温度的亮丽的阳光。
一泓墨蓝墨蓝的静水。
一把椅子。
一根烟。
一副彻底伸展开来的躯体。
一个被感动着的脑袋。
云影慢慢地从我的身上爬过去,再爬过去……
2,中秋
革命和扎桑走过来,席地而坐,和我海阔天空地聊起来。
他们给我讲起他们各自的童年。放牧、骑马、摔跤、打架、打野兔、打雪仗;还有乞讨。
最后他们两个说好了再挣几年钱就带上老婆孩子去北京看看。
两双憧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将视点投掷到高原尽头的天际线。我觉得他们此刻的表情和我当年憧憬西藏的时候一模一样。
如今,我正在梦中奔走。
因此幸福。
阿腐跑过来说今天是中秋节,她那里还专门带了月饼。
可惜,驿站没有电话。
驿站不提供晚饭,女孩子们决定自己动手做。小虾就去炒蛋炒菜。刚刚洗过澡的女孩子都是很好看的,而完成几道菜的小虾就很有点光彩照人了。
我跑过去将驿站所有的五瓶啤酒全部买来了。
大家互相祝福、互相敬酒、互相开玩笑……
这是我所看到的我们这一次阿里之行最和谐的瞬间。
吃过晚饭走出房间,一轮明亮的圆月刚好从厚厚的云层中踱步而出。
3,打点滴
深夜被阿腐痛苦的呻吟声惊醒,看见阿扛坐在阿腐的床头,神情焦虑地握着阿腐的手。同屋的小Y已经披上衣服钻出睡袋探问究竟了。
阿腐极度痛苦地用手摁住自己的小腹,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看样子小腹疼的厉害。
小Y问:不会是急性阑尾炎吧?
吓了我一跳!要知道在内地急性阑尾炎只是小恙,即使动手术也基本上是最简单的外科手术了;可这里是高原,是海拔4588米的玛旁雍错,哪里有做手术的可能?!而且在如此高海拔的地方患病,方圆二百公里也没有县城,绝对危险!
慌忙爬起来。
阿腐说疼的厉害,而且不是闹肚子的那种疼痛。
小Y已经开门出去叫医生了——但愿驿站里面有医生。
幸运的是驿站里面居然有一个极其简单的医疗室。藏族女医生放下手中的孩子马上跟过来。
量体温,发烧。发烧就意味着有炎症。
医生用手指一点点确定阿腐的疼痛部位。果然是急性阑尾炎。
有消炎药吗?有消炎药吗?——大家担心地问。
有。女医生说:只能先打一定剂量的消炎药来控制炎症,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是在仲巴。
仲巴!——仲巴距离玛旁雍错还有390公里路!原计划明天早上出发,晚上抵达帕羊,帕羊到仲巴还有110公里;即使一天能从巴噶赶到仲巴,阿腐也很难承受这一路的颠簸。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腐的泪水掉下来。
女医生拿来两瓶消炎药,一边用酒精棉球给阿腐的胳膊消毒一边语气柔和地告诉阿腐不要紧张,那声音柔和的就象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一样不能缓解我们的紧张之情。万一控制不住炎症怎么办?
只有打完点滴再说了。
打好针,小Y就在阿腐身边安慰阿腐。
阿腐的疼痛感渐渐减弱,她让我们先休息,不必担心。
我们把头灯和头灯所有的备用电池都交给阿扛,告诉他一旦有事就马上叫醒我们两个。
非一郎 2003,01,03夜于北京
作者:fylfei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