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迁到叶家的毡房,还有三个重庆大学的男孩。
一排排的毡房就扎在山腰处广阔的草原上。叶告诉我们,他们夏天住在山这里的毡房,冬天都住到山脚下的砖房。因为冬天极冷且交通不便,住不得山上。现在正是放马的时节,除了一些供游人的马,其他都放到山野外,养得膘肥体壮,一备冬天的掉膘。
为主人赚了一天辛苦钱的马,如今都放了马鞍,自由地在草地上埋下高贵的头,嚼草。这里没有马厩,马夜晚要在野外露宿,自己找个避风处,挨过寒夜。清晨,马乖乖地等候主人派给它的劳作。我问,马不怕冷吗?叶说,不怕,马的毛长着呢。
马的寿命大约20年,5、6岁是最人性、最强壮的年龄,7、8岁到了壮年,12、13岁便该退休了。哈族人是不吃自己的马肉的,大多送到集市中卖掉,有感情的马便一直养老送终。叶说,马是通人性的。看着马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长长的扑闪的睫毛,我信。马绕着叶拱着嘴在他身上磨蹭,我轻轻地抚顺它的棕毛,它也不躲了,有时也亲热地拱我一下。
马喜欢自由,喜欢奔跑。但马每天还是要套上那卡着它们嘴和脖子的鞍,驮着一个又一个愚弱的陌生人,象老牛拉破车似的走。
叶说,他特喜欢骑马,喜欢天池的生活,他一个暑假能赚上2000多元,足够上学花,学费、书费、生活费都靠自己。
叶带我去看小天池的瀑布,可惜不是时候,只有峻峭之山势,无滂湃之水势。
远远一大团黑压压的在草原的上空盘旋,是鹰群。时不时几只俯冲下来,叼点什么,又腾空而起。低低的,高高的,渐渐地散了。叶说,每天傍晚,鹰群都要在这里聚聚。
两个哈族小男孩,互抱着腰,在摔交。一个更小的小不点,扯扯这的衣服,拉拉那的裤脚,还不时推上两把。夕阳把草原和他们都融成金色,当我的镜头向他们扫去的时候,他们却一溜烟地跳起来,卷着笑声散开了。最小的那个尾巴还不忘朝我扮了个鬼脸。
夜晚,这里的星空美得让人诧目,当我从毡房里钻出来,不经意地抬起头。星星织成的大幕,应接不暇地抖动。我伸出手,想接住那堕下的精灵,一到很漂亮的弧线,入了夜的尽头。
我惊呼,没人理我,我独揽星空。
骑马上天山。
看雪去。雪峰在蓝天下,庄严肃穆地立着。仿如灵隐的大佛,就在你面前却很遥远,无法参透的千年玄机。
我只想触摸一下她裸露的静脉和小小的灵结——雪莲。山上有雪莲和石莲,现在正是开花的日子。石莲长在山腰的石缝里,雪莲要在雪线之上。它们的外观大体相当,雪莲药效大约胜一筹。
在马背上晃悠悠,太阳猛烈直面。山、树、溪以天上独有的组合向你迎来,毫不吝啬地展示绿的缤纷。
马受伤了,刺扎进马蹄,流血,需重新钉马掌。
到了一陡坡,爬山的不再是马,而是人自己。
看着无尽的路,和依然遥远的山,我胆怯了。天是如此的澈,草原是如此的缠绵,我希望躺下歇息。我想,我可以把雪作为一个永远的梦。
但所有的人已起程,许远,我看着他们如蚂蚁般的跳跃。我也走走吧。
驼队走过的小路,
野花点点
少女的歌声
在山的那头荡漾
……
在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小小的生命都让我感动。灵魂,总是在远离都市的地方驻足。
上古的太阳湿了,我在流泪。
我走了很久,一朵朵野花在我手里枯萎,又回到了大地。我终于在离雪山很近很近的地方睡着了。
醒来,满眼金星,世界很静。我开始狂奔,我想踏上雪线。饿了,渴了,石缝里洁白的雪塞入口里。
迎面许多下山的人,有的捧着雪莲,告诉我,离雪线不远了。
我爬得麻木,我不相信,我却站在雪线,虽然是一大片被前人踩得黑黑的冰川,抬头是高耸入天的峰。
我还是上了雪线,一张到此一游的照片。
没有雪莲,留下莲叶绿而广阔,紧紧地趴在石隙中。四川的男孩却送了我两朵,雪莲巨大而洁白的花瓣外展,簇拥着圆实的花蕊,有点象昙花,却更青幽,香更纯。
下山的路,是被导游拖着下的。
几近虚脱,在山腰的蒙古包里,一碗马奶子咕噜灌了下去,酸酸的,冰凉的,把我的五脏六腑好好的安抚了一下。出了蒙古包,头更异样的沉,一股股热浪直往脑门窜。我醉了,毕竟是酒,有点象啤酒的味,用马奶子发酵而成,平时储在黑色的皮口袋里。
上了马,太阳渐渐远去,天开始黑了,越来越冷。叶唱起哈萨克情歌,悠长地回旋。
湖边一大群老外点着篝火,侃大山。我胡扯了几句英语,接了一手滚烫的羊肉串。
马继续飞奔,热腾腾的面片在叶的毡房等着。疲劳、寒气一扫而光。
又是一个星光灿烂的晚上
作者:outdoor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