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3日:丽江——石鼓镇——桥头——下虎跳——中虎跳
写泸沽湖那一段的时候特别忙,结果第二天的行程只写了两行就收尾了,其实那天我们回到丽江之后还是做了一些事的——大采购。一想到下面两天要徒步穿越虎跳峡,大家就会有点胆战心惊,毕竟这一年来天天坐在计算机前写代码,每周最多打两次壁球羽毛球游三次泳,实在没有什么体力上的准备。据说有些人来滇西北之前一两个月就开始长跑、登山什么的,锻炼心肺功能抗高山反应,我们可是一点都没准备过,所以想到明天就要背着65升的背包徒步穿越大峡谷不禁心里发虚。现在连抱佛脚都来不及了,只能靠多买些给养给自己壮胆。
没想到买着买着,毛泽东同志说话了:“事情正在起变化”。起先大家在买些巧克力、矿泉水之类的食物,慢慢的竟然变成了逛街,我和俊雄跟着淑慧、Helen这两个购物大王,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先是四个人一人买了一件手绘的东巴象形文字文化衫,我的那件画着两个人在月光下坐着一条船,据说是“一生拥有”,我觉得象形文字大概同密码差不多,得积累到一定数量之后才能破译,光给四个字我实在看不出是怎么联系起来的;然后又陪着淑慧在大石桥下的“布农铃”买著名的“夺命铜铃”,也就是很可爱的小铃铛,分成黄铜的雌铃和青铜的雄铃,雄铃浑厚,雌铃清越,很是讨人喜欢。据说这家“布农铃”颇有些渊源,在尼泊尔、雅典都开有分店,以后有机会得去看看。
就这样一路逛街购物,一直腐败到十点多才回到青年旅馆睡觉,次日七点饿着肚子出发杀向石鼓镇。
石鼓镇以一面石头大鼓得名,地处长江第一湾要冲,由于江水在此转了一个150度的大弯,因此水势比较平缓,利于渡江,是茶马古道上的重要口岸。传说当年诸葛亮南征孟获,“五月渡泸”就发生在这里;十三世纪忽必烈率蒙古大军从这里渡江扫平大理;1935年中国工农红军主力也是在这里分三路渡过了长江,从而把薛岳、吴奇伟将军的追兵远远甩在了后面。毛泽东的七律《长征》有云:“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指的就是这里(再过十天我们就会到达大渡河上的铁索桥)。石鼓镇立有铜像,描绘六十多年前当地船工帮助红军渡江的情景。据说毛泽东当时派川军出身的刘伯承元帅去找渡船,路上碰到一个当地小官吏拿着一纸命令去烧毁沿江老百姓的船只,刘伯承假称自己是“国军”军官,让此人带路找到已经被集中在一起准备焚毁的大量船只,并说服船工帮助其渡江,船工听说这是穷人自己的队伍,也就爽快的答应了。红军一旦渡过长江,离开云南进了四川,顿时如蛟龙入海一去不回了。这一点从其两万五千里长征路线图上可以看出:在江西、湖南、贵州、云南等地红军为了摆脱中央军的追击,行军路线诡异复杂,乃至演出了四次渡过同一条赤水河的好戏(此事至今仍贬褒不一,有人以为是妙招,打乱了国民党的军事部署,也有人认为这是战略目标不明确所导致的徒劳奔波,无论如何,当时小小的一支游击队被十倍于己的正规军前后堵截,狼狈不堪,确为事实);等到进入四川之后路线即大为正常,可以说一路披关斩将,一往无前了。这一点得用当时中国军阀割据的局面来解释。
红军长征对于中共而言自然有战略转移的意义,到达陕北之后不久抗日战争就爆发了,共军依靠敌后的游击战壮大了自己,也获得了北方广大的群众基础,这是过去局促于湘赣一带山区时代所不可想象的。
对于国民党而言长征也具有极大的意义,即长征帮助蒋介石先生统一了全国。蒋依靠江浙财阀和英美的支持巩固了南京政府,通过北伐战争控制了华南与华东;通过桂系对唐生智的战争以及对桂系的战争控制了华中;通过中原大战控制了中原;通过收编业已崩溃的冯玉祥的西北军控制了华北;把马鸿逵放到西北军调中原后形成真空的西北,从而利用回族势力控制了西北,剩下的只有西南和几个孤立省份(如广东、山西、新疆)尚未由中央军控制。红军长征自然向这些势力比较弱的地方军阀地盘转移,而“国军”紧随其后,从而形成这样一种局面,即红军走到哪里,中央军就“统一”到哪里。以贵州为例,贵州从辛亥革命开始就成割据局面,二十多年间换过八次旗号,直到中共长征,地方军阀王家烈被红军击溃后贵州才重新回归国民党中央政府管理。贵州一失,云南门户大开,龙云也不得不放中央军入滇。
四川也是这样一种情况。由于地形复杂,四川军阀林立,比较“大只”的是刘文辉刘湘叔侄,偏偏两人势不两立,一个在成都,一个在重庆,东西对峙,后来刘湘联合其它小军阀,又收买刘文辉部将,终于把刘文辉挤到雅安钓鱼去了,但四川虽然名义上由刘湘统一,事实上依然处于大大小小的军阀彼此倾轧的状态中。
红军进入四川之后,蒋介石原想故伎重演,派中央军尾随其后伺机夺取刘湘的权力,但刘湘不像王家烈般无能,任人宰割。他一面阻止中央军进入四川防区,一面派各路川军追堵红军。无奈川军是有名的弱旅,一触即溃;加上刘湘头脑发昏,居然派了个风水先生“刘神仙”去带兵。这位刘神仙出兵之前首先占卜,“占”到一个良辰吉日后就让部队朝“合适”的方向走,结果往往把部队送到无路可走的悬崖峭壁上,这么灵验的“天师”带兵结果可想而知!
正是由于这种种原因,红军在四川境内连过大渡河、夹金山等数道天险,如入无人之境,并一路直取松潘,出川西北至甘南,从此再无顾忌了。我们在四川的行程多处与当年长征路线重合,许多地方至今看来仍不可逾越——尤其是白雪皑皑的夹金山——回想六十多年前这支衣衫褴褛的农民军队没有工程部队,没有后方稳定的给养供应,没有车没有船,完全靠一双光脚板跨过这么多艰难险阻,姑且不论其政治背景,单是这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就足以令后人景仰不已了。
当然,蒋先生最后还是一步一步搞定了四川,中央军进不去,他就搞了个峨嵋军官训练团,美其名曰给川军训练军官,借此插手四川军事;让复兴社的四川籍特务康泽带着一支别动队去四川搞所谓“监察”,插手四川政治;等到抗战开始,他调刘湘等各路川军出川抗日,却派人在武汉借医生之手把治病准备上前线的刘湘毒死,趁着川军群龙无首又远在抗战前线无瑕回顾的机会控制川康。说起权术,蒋先生真是一代人杰,如果兼有军事指挥水平的话不知中国现在会是如何的局面,可惜他几乎一点都没有,白白地把在北伐革命以及全民族抗日中战功显赫的黄埔军人在人民反抗的狂潮中损失殆尽。
扯了半天闲话,重新回到石鼓镇。石鼓镇是个依山而建的古镇,很有西南小镇的味道,值得游客顺着歪歪扭扭斑驳古旧却被数百年来的马帮过客踩得光滑无比的台阶式的街道漫步。当然,如果像我们一样正好碰上赶集,跟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流慢慢地穿行于各种各样的小摊贩之间,时不时买上一些既便宜又好吃的当地小点心,而你前面男人的背篓里又恰好有两只可爱的小猪目不转睛地与你进行触及灵魂的思想交流的话,那么你的石鼓镇之行就可以称得上完美了。
作者:stall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