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滇藏公路上
延迟两小时上路（小标题）
从丽江去中甸，参加旅行社的二日游，每人收费550大元，而且是在中甸结束行程，回丽江还得自己搞掂。经过合计，我们三人决定租辆的士前往，不单自由得多，说不定还能省钱。与载我们去玉龙雪山的纳西族司机小和交涉，达成协议：“车费两日共700大元，明早7点半古城口大水车处上车。”
云南的天亮得晚。次日一早，朦胧天光中，穿过寂静无人的古城小巷，赶到大水车时，发现司机由小和变成了老和。原来他们是父子俩共开一车，平时小和开白天，老和开晚上。因为小和驾龄不长，老和不放心他跑远路，所以今天换了他来送我们去中甸。老和身体壮实，脸黑黑的，看上去年龄远比他自称的40岁要老。上路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发现这家伙是个“马大哈”。
先是在街边吃早餐时，老和才突然想起来，他的车这个季度忘了季检。他说在丽江没关系，因为警察都认识的，从来不查他，但去中甸就不行了，查到了要罚款。“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检车就在对面，很快就能检好。”老和说完就去开车，还没到车上又折返回来，说是身上忘了带钱，要我们先借一百块给他。等了半个多小时，正当雪梅和雨嫣提醒我会不会给老家伙耍了，连同我们的行李和一百块钱被他吭掉之时，老和一路小跑穿过马路回来了，说：“检车的还没上班呢，还得等一会。我怕你们担心，所以过来说一声。”
早听说纳西人纯朴诚实的，看来我们是多疑了。但这也不怪我们，只怪以前给人骗得太多了，才会动辄生出小人之心。
没想到，这一等，竟然等到差不多十点，老和才把季检搞掂。
终于可以放心上路了。比我们原定的出发时间，整整晚了两小时。
半路上更换司机（小标题）
由丽江去中甸，前半程一直围着玉龙雪山转，美丽的雪山在车窗的右侧时隐时现，每看一眼都让人心情爽朗。而路旁纳西人家庭院里的苹果树，正果实累累，红的青的，分外诱人。绕了几十公里路，终于从雪山的南面到了北面，然后顺盘山公路一直下到金沙江的谷底。江水黄黄的，果然像金色的一样。
老和的车开得飞快。他说：“今天抓紧点时间，争取到中甸还能玩上两个景点，明天时间就宽裕些。”由于弯急车快，平素不晕车的雨嫣终于受不住了，在一段下坡路上，翻江倒海起来，好不狼狈。
顺路玩了长江第一湾和虎跳峡。长江第一湾处江面宽阔，平静得出乎意料；而虎跳峡处的惊涛，则远比过去在电视上看到的更为震憾。仰望高入云端的雪山，俯瞰切割纵深的峡谷，倍感人类的渺小。而渺小的人类，还在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在金沙江的两岸，丽江和中甸为争夺旅游资源，各自在自己一侧开山掘路、修建设施，肆无忌惮地破坏自然景观。
中午在虎跳峡外的桥头镇吃饭。此时，老和再次向我们表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马大哈”。刚点完菜，老和将他的驾驶证递给我看，并且不安地说：“没想到我的驾照也刚刚过期，忘了年检，在丽江没事，去中甸恐怕有麻烦”。
“天啦！你开出租车的，怎么会连这个也忘记？”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和感觉到了我们的不满，并且知道我们不可能同意半路折回丽江。他拿出手机开始频频打电话，说着我们听不懂的纳西语。末了，脸色凝重地说：“不行啊，我刚跟一位今天也跑中甸的朋友连络过了，中甸那边有警察查车。中甸的警察最恨我们丽江的司机了，给查住可不得了。”
这时我突然想起我好象带了驾驶证，就放在摄影包里。拿过包来一翻，果不其然。于是我向老和提出由我来开车，并声称我在广东可是天天开车的，技术绝对没问题。为了打消老和的疑虑，我还将自己的驾龄虚增了几年，甚至比老和的驾龄还长。终于，老和给说服了，同意让我试试，不行的话再说。
最后，我们商定：碰到警察查车时，就说是我们租了一部车到中甸采访，老和只是向导。对于千里迢迢从广东来的记者，想来中甸的警察该不会为难。
匆匆吃完饭后，我和老和换了位置。点火，踩离合，挂档，松手刹，起步……开始往中甸进发。
老师傅当新学徒（小标题）
老和的夏利7100UA三厢车，买来才7个月，因排量小，感觉动力差些，但操纵起来还算顺手。说起来，我也是有五年驾龄的老师傅了。但一直以来，多是在沿海地区宽阔平坦的大道上行驶，偶尔爬爬西樵山，或是到珠三角的乡村转转，路况亦远比这七弯八拐、山高路陡的滇藏公路为好。所以一上来，我是打醒十二分的精神，控制速度，小心毅毅。
“慢点慢点，你太快了。”上路没一会，正当我渐渐感觉良好，不由自主加快速度之时，老和叫嚷起来：“这里的路，可不是像你们广东啊！”
我对老和的过度紧张有点不以为然，其实我开得肯定没有他快。看着他笔直地坐着，上身前倾，一脸肃然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当老和第N次叫嚷“慢点”而实际上我感觉自己开得并不快时，终于忍不住回敬了一句：“老和，你不要那么紧张嘛，相信我的技术。”
雪梅在后排笑着说：“你就再慢点嘛，省得人家紧张，车可是人家的，你要理解人家的心情。”
说得也是，毕竟人家辛苦了大半辈子，才买了这部宝贝车，都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同意让你开，能不担心么？！于是,无论老和如何碟碟不休，我都任由他说，并且做出一副虚心听话的样子。
由丽江到中甸的滇藏公路，要穿过地质破碎的横断山脉，最险也就是桥头出去这一段。公路顺着一条奔泄而下的湍急河流而建，并且一直是在爬山，不时可见曾经塌方的痕迹，有一两处被逆石流冲毁的路段才刚刚修复。弯道不但多，而且非常急，加上树木茂密，视线受阻，时时得提防对面突然来车。几乎在每一处弯道前，老和都要重复提醒我：“收油门，慢点，刹刹车，靠右边走，按喇叭……”
先前老和自己开着飞车时，说要抓紧时间，这会儿却在不停地说：“不要急，你们出来旅游，安全第一。今天晚点到也没关系，明天抓紧点玩就行了。”一会又说：“过弯道或者会车时，要慢慢的，靠边边走。你不知道啊，中甸那边的藏族人可不象我们纳西人性情温和，他们脾气坏得很，开车都是霸在中间，我们不能跟他们斗气，我们慢慢的不要急，宁可让他们一点。”
一路无惊无险，也没有碰到警察。在老和的提心吊胆和谆谆教诲中，我们走完了最艰险的几十公里，由海拔2000来米上到了海拔3200多米，进入到美丽的小中甸。
香格里拉的原野（小标题）
蓝天，白云，草甸，青稞架，木楞房，羊群……这便是典型的中甸风貌。车窗外的风景，让我想起挂历上的瑞士或是新西兰风光。风光如画，却又不是画，而是真实的。更让人感觉真实的，是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纯净空气，沁人肺腑。这其后的一天多时间里，我得出一个结论，其实中甸的美，就在路上，就在路两旁藏民生活着的原野，而并非那些收门票的景点。
停车，拍照，对着原野喊叫，然后继续上路。现在我们是行驶在高原上的丘陵地带，道路从长满青稞、小麦的田野或是盛开着各种颜色小花的草地中穿过，伸向蓝天白云下的远方，视野非常辽阔。在这样的路上开车，我的心情愉悦而放松，老和也没有先前紧张了，但仍然不时地提醒我错车时要慢，理由仍然是“中甸的藏族司机开车很野蛮”。
由小中甸到中甸，中间有段路正在扩建，路面尚末铺好，全是碎石泥沙，汽车一过，灰尘铺天盖地。然而，老和一再阻止了我企图超车的行为，只好一路跟在别人的车后，鼻孔成了吸尘器。终于，我再也忍受不住前面一辆慢吞吞的泥头车，打灯，加速，准备超车，没想到就在我的车隔它不到十米时，那车不刹车、不打灯就突然左拐，害得我一个急刹。经此一险，老和更加振振有词了：“这下相信我说的了吧，他们开车就是这样不讲规矩的，所以我们千万不能急啊。”
终于走完了这段烂路，驶上了已扩建完毕的一段平坦大道，第一次将时速提到100公里以上，一溜眼已奔驰到了中甸城外。路口果然有警察查车，我们缓缓驶过，没被拦下来。
此时是下午五时，看天色尚早，我们未在中甸县城停留，即直奔城外数公里的松赞林寺。这是云南藏区最大的一座喇嘛寺，殿宇依山坡而建，错落有致，重楼叠阁，甚为壮观。寺外数百米远处，有一行头齐备的藏族老头，占据最佳景观位置，招徕游客与之合影，收费每人5元。行至大殿，殿外广场有四五名小喇嘛正在辩经，言语动作极度夸张。远望正前方的天边，数十公里外的哈巴雪山顶峰历历在目，足见空气之洁静。大殿内则飘荡着酥油灯的气味，喇嘛们念经时坐的垫子黑油油的，有导游正向团队游客一一讲解所供的每尊菩萨。对于宗教，我一向麻木不仁，稍作停留即重新上车，打探好路向，前往山后的那帕海依拉草原。
依拉草原平整如毯，草肥羊欢。正值斜阳西下时分，恰遇一电视摄影组雇请了当地藏族骑手，在拍摄骏马飞奔镜头，场面十分精彩。仔细一看，骑手中竟有女人和小孩，英姿不输年轻汉子，惹得喝彩声连连，又谋杀了我们数个菲林。直至天色见晚，才转身返回。入得城来，找宾馆住下，再找地方吃饭，天边尚存朦胧光亮。
清早警察没上班（小标题）
一夜睡得不很安稳，感觉呼吸有些不畅，开始以为是感冒受凉了，后来才想起，这是在海拔3228米的地方。按老和的吩咐，一大早我们就起身前往50公里外的碧塔海。因时间还早，老和表示此时警察还在睡觉，所以由他来开车。看得出来，起这么早，甚至连早餐也不吃就出发，是老和早就预谋好的。对老和来说，将方向盘交给别人，还是不如握在自己手中踏实。
晨雾弥漫，田园秀色时隐时现，早起的羊群已经在吃草了。更有潺潺小河，从山里流淌出来，弯弯曲曲流过开着各色花草的原野。草甸的尽头，林木森森的山脚，是木楞房落错有致的藏民村庄。汽车就在这样的景色之中穿过，让人仿如置身世外桃园。
云南的五十公里路程，和广东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走了近一个小时山路后，公路钻进了一片原始森林，目的地尚不知有多远。我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仪表盘，十分震惊地发现油表已经降到差不多最后一格，连忙提醒老和。老和对于山里面究竟有没有加油站也是心里没底，只埋怨这路比原先估计的要远。事实上，早在昨天我们就已经发现，老和可能根本就没有开车来过中甸，因为他一点也不熟路。
终于在一处山顶看到了停车场。由停车场前往碧塔海，只能步行或骑马，需要半个小时，我们选择了步行。
这是一段纯真如梦的路程。一根根原木铺成的栈道，在原始森林中向下延伸，空气清新如洗，山泉格外冰凉。就这样地密林中走啊走啊，当你在想着何时才能走到尽头时，突然间碧塔海就呈现在了眼前。
高山、森林、草地、湖泊，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就是湖畔埋头吃草的马匹，看上去也是一动不动。有高吭嘹亮的歌声传来，原来是一英俊的藏族汉子，在放声歌唱，吸引游客去坐他的牦牛照相。湖边的藏式房舍内，有烤牦牛肉和酥油供应，饥肠辘辘的我们顾不得膻味扑鼻，大块吃肉，大碗喝茶。
终于还是要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返回的路上，我们才感觉到，在这高海拔的地方，爬山远比下山费劲得多，气都喘不过来。忽见有马队过来，便每人出价25元，骑马上山。赶马的全是当地彝族人，其中不少是妇女和小孩。据他们讲，每人牵两匹马，一天可跑五六趟，赚上一百多块钱。然而游客骑马，他们上山下山都得一路小跑跟着，也累得够呛。
回到山顶上的停车场时，已过了正午，一早起来到现在还滴水未尽的老和，已经望眼欲穿地等在那里。返回的路上，老和一路开着车，一路担心着油不够。快回到中甸时，因为担心城里有警察查车，又换了我来做司机。油表指针早已降到最底线，但终于还是回到了中甸。第一件事，是赶紧找地方加油，先喂饱汽车再喂人。
谁不说咱家乡好（小标题）
午饭后上路返回丽江，还是我当司机。途经小中甸时，看见路旁的木架上挂了一串串的牦牛尾，迎风飘荡，让人喜爱。我停了车下来问多少钱一条，心想如果二三十元的话，不妨买上一条回去挂到墙上。回答出乎意料：少250块不卖。只好望“尾”兴叹。
经过那段正在整修的沙石路段时，再次上演了一幕险情：我再度加速欲超过前面一辆挂中甸牌照的卡车，就在快超过的一瞬间，那车突然向左打方向，将去路档住，好在我心里有些防范的准备，一个急刹躲过。很明显，这司机不是要拐弯，而是故意档道，不给你超，再次应证了老和关于藏族司机蛮横的说法。
不让超就不超吧，大不了离你远点。在即将驶离中甸高原的最后一处原野上，我将车停了下来，欲将这美丽的香格里拉最后望上一眼，并存留在菲林上。待我拍完照返回车上时，发现老和已经坐到了驾驶座上。他说：“这段路最危险了，昨天我们来时没发现警察，还是我来开吧。”
又见到那条奔流而下的湍急河流了。同时也见到了先前那辆挂中甸牌的卡车，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着，后面则跟着两三辆小车。当紧跟着它的那辆红色别克眼看就要超车时，那卡车司机亦如先前对付我一样，无情地将道路封杀，如是反复戏弄，达四五次之多。终于红别克也只好投降，几辆小车乖乖跟着那藏族司机一路缓缓下山。
过桥头镇时，忽见前方有两三个交警站在路旁，老和一个急刹，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硬着头皮往前开，好在警察没有叫停。过后老和喘着粗气说：“我本来想换你来开的，可一想警察已经看见我们了，再换人反而更让他们怀疑……”看来这“马大哈”大事虽然糊涂，小事还算精明。
按常规，我们应该顺金沙江北岸一条平坦的新路再走上十几公里，从第二座桥过江进入丽江地界。然而老和为了尽快驶离中甸这“是非之地”，在第一座桥就提前过了江，驶上了南岸的陡路。过了江后，到了“自家的地盘”，老和的车速明显加快，一路飞奔，把昨天他教导我的拐弯要“收油门”、“踩刹车”、“靠右行”等所有的交通规则全给违反了。
“谁不说咱家乡好”，回到丽江城里时，老和突然发出一声感慨。其话中之意，我们全然明白，不禁相视而笑。老和感慨的，其实是终于能够平平安安回到丽江。在这两天的行程中，如果说我们一直沉浸在香格里拉美丽的景色之中的话，纯朴可爱的纳西人老和却完全不为之所动，因为他一路上始终在提心吊胆。
小贴士：从丽江去中甸
到了丽江，不可不去中甸。丽江古城的美在于人文景观；中甸则大异其趣，美在自然纯朴的高原风光。根据我们的计算，如果有三个人以上，不妨从丽江包车去中甸，事实上比参加丽江当地旅行社的中甸二日游或三日游省钱。而且一路上可随时停车观赏沿途风光。毕竟中甸的美丽，恰恰就在路上。丽江包车去中甸，两天来回车费700元。在中甸，180元到200元可住三星级标房，50来元可吃到丰盛的四菜一汤.
作者：bog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