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乱踢着空气,悲愤地叫,无边的恐惧在这深蓝的空气中像幽灵般四下围拢过来——我想我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中,可怕的不是死亡或是被人们抛弃,而是无边的孤独和无法言喻自我怀疑——也许我生来就是一头驴子,可是我从前并不知道。
那胖老板根本抓不住我,他大声叫伙计们起床,很多人挤进这不大的院子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听不请他们在说什么,心中狂躁而惶恐。我感觉有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可是也并不觉得痛,有人点了灯,我斜着的眼看见地上布满桃花似的片片血迹,是我的吗?
忽然我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你们瞧,那驴子耳朵上戴着什么?”刹那间我安静下来,是冰蓝,她看到我了,她看到我了。
伙计们趁机把绊子给我上上,又给我加了马才用的嚼子,我呜咽了几声,我想告诉她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像我们以前那样没有秘密,我想她会理解,那么,即使痛,也是有限。
“你们瞧,它耳朵上居然戴着银耳环啊!”她嘻嘻笑着着对身边亚立说,“一头戴耳环的驴,滑稽。”
是啊,没有错,我是——滑稽。我不再试图挣扎,只是心中什么东西沉下去,沉下去。面前的躁杂象是拙劣的电影布景晃动模糊,眼前似乎有雾升起,我感到湿湿的液体大颗大颗落在地上,过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是我在哭。我在哭?
人们慢慢散了,于诚跟老板打招呼,把达记大大夸奖一番,说明早再来吃面。老板得意之下说,今晚这驴最壮,明早天一亮就宰了招呼远方贵客,两人哈哈大笑。
驴们清清楚楚听到他们的对话,各怀心态地看着我——同情么?幸灾乐祸么?不管怎样有了我做出头鸟,它们都安全了。我对此倒也并不在乎,看着远方天际的一颗孤星——有时候疾病和死亡会在某种特定环境心态中变得不之一晒,当然这种情况也并不是很多。
四周的蓝色渐渐加重,声音也渐渐沉寂下去。
我不再觉得害怕,事实上我的各种感觉器官都似乎消失了,悲哀,敏感,恐惧,自卑……全融化在这如水的夜中,若不是从没有过的镣铐沉甸甸加在我身上,我想我自己也会消失殆尽。
我知道背后有谁在看我——我的敏感让我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是不同于其他那种或猎奇或敌视或不屑的眼光,我知道那是一种善意的,有点点同情的——异性的目光。
我突然转个方向回头,她的一双温柔大眼来不及躲避而显得有些局促,但是稍停即缓缓朝我走过来——我不得不承认,她真是一头漂亮的驴。
“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她凝视了我一会儿说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驴有这么美丽的眼睛,你不是驴。”我没想到一头驴子也会有这么敏感的眼睛,我沉默。
如果我不是驴,那么我是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是罗织?是驴子?在人与驴的社会中我都是一个异端。
不论是什么总的有个归属——驴也罢,人也罢,群聚的动物总会给同伴下个定义,把彼此框起来,与众不同是可怕的
作者:susu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