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云云,”她前蹄轻轻地踢着地上的泥,略带羞涩地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知道你很难过。若是我可以帮你……”
我从来不知道我是这么一个罗嗦庸俗的男人(驴),我似乎是喋喋不休地告诉云云这些日子来的一切,就像我曾经很不屑的祥林嫂那样的喋喋不休罗里罗唆颠三倒四——其实不论是人还是驴都有倾诉的欲望,即便他再酷。不论是在大眼猫还是在冰蓝面前我都很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男人是很重视面子的,即便再亲密,都不希望有任何的瑕疵落在对方眼内。
可此刻我任自己庸俗落魄……种种的不堪,我都不再在乎。等着明天变成了一碗香喷喷的驴肉黄面装在于诚李榫还有……冰蓝的肚内时,我想不出有谁会为我哭泣。
云云听罢我颠三倒四的诉说,久久没有说话。
她轻轻靠过来。她柔软的毛发在我后颈轻拂让我觉得有些酥痒,我不禁一阵颤栗。
在被世界抛弃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暖也足以叫你刻骨铭心——我也许有机会在临死前再得到一次温暖,可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无法确定我要什么,但是我至少可以什么都不要。
云云是一头好驴。
她敏感,善良,性格可人,我知道她是这棚里单身男驴们的偶像……但是,我轻轻推开了她。
云云定定地看着我,“你忍心?”
我口气淡漠,“是,我忍心。”
云云轻轻叹了口气,突然笑了:“忍心,忍心,忍得是谁的心?“
忽然我感到身上伤口的痛了,感觉又回到身上。
云云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在夜色中它们会看上去美丽——但是蓝色实在不是一种适合生活的颜色。曾经在一本很厚的书中读到过新生婴儿的眼珠都是晶蓝色的,而2天后会变色——即便长大是蓝眼睛的也和最初的那种蓝色不同。
天边的蓝色开始变浅,就像掺了水的颜料不再那么厚实,我知道再过一刻,冰蓝她们会起床,再过一刻,司机老李会把车开到悬泉宾馆门外,再过一刻,我就会被送入厨房……
人为刀俎,我从来就是那案上驴肉——现在做驴子是这样,从前是帅哥的时候也没逃掉同样的命运。
厢房里已经有响动,想来一会儿伙计们盥洗完毕便会出来找我了。
云云忽然奔上来把头靠在我耳边轻轻摩娑,然后用牙咬那绊子,我看见有血从身后滴到地上,后颈湿漉漉……但是那绊子……断了。
伙计哼着小曲开了栅栏,他根本没注意到我。
我又回头看了云云一眼,她唇边一片血肉模糊,眼睛雾蒙蒙,无声地提示我快走,我一阵心酸,但不再回头,从伙计身边如一蹓青烟飘过,耳后传来惊诧的喊声……
作者:susu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