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安回来的一个多月间,一直被许许多多的公务、私事所扰,始终没有足够的空暇静下心来,把思绪仔细地梳理清楚,除了一篇关于钟楼的小散文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产出。直至今日,在瑞金医院抽血复检之后,我的领导和朋友们才肯放我一马,得以悠悠然斜坐在办公室。叫苦不迭的同事们往来穿梭,在我眼中已成模糊景状,好似相机B门的成像,而逐渐清晰,成为前景的,却是今天要写给朋友们的始皇寝陵和他的地下军阵。时间又得回到2001年1月26日……
昨晚休息得真不错,因为同居的土机并没有像我预料中的那样发出雷声。一大早,换上带来的新衬衫,同时把对昨日游览大雁塔和新城墙的所有失望全部抛开,竭力将心情调整到最佳状态,因为今日要去拜谒中华始皇帝。
说到秦王嬴政,我和大多数人一样,了解尚停留在学生时代的获知以及电影、电视等媒体渲染的阶段,从未真正的解读过,而那一点仅存的知晓,便足以促成了我的千里此行。因为我素来欣赏的只有那些做事果断、胸怀霸气的男人。
中巴车呼啸着,一拐头便出了市区,向东方冲去。西安真是好地方,一路上经过无数历史胜地,但其中不少已经易容,刘邦、项羽争王的灞桥现已改为收费站,由此可见一斑。
始皇寝陵座落于骊山之南,蓝田以北,我们今日始终穿行其间,心致盎然。渭水之滨的蓝田,自古出产美玉,我等粗人在光暇映目的众多精玉良石的阵列中自然盘桓左右,直至发现一对通体圆润、外泛淡红的玉镯,内行人称之为“芙蓉玉”,拿捏手中,察其细纹,感叹大自然的天成造化!忙以不菲的价格揣入怀中,送给亲爱的妈妈。
沿着秦川大道顺行,一个小时后,怀里掖着一对无价之宝的我开始面露焦急之色,不住地伸长了脖子遥探前方那些层层山峦中的龙翔紫气。
——终于到了!晃荡晃荡的的中巴车一阵点刹,斜刺里锲入百十来辆车的包围。眼帘中一片开阔,开阔地的尽头,矗立着一座被大雪覆盖的雄伟山体,震慑着四方土地。曾去游览过不少帝王将相的陵墓,无论从规模上,还是气势上,均无一能出其右。拾级而上,四面八方吹来夹带雪喳的寒风刺骨,好似有意阻止我们的前行。小克穿着红色风衣,在前面作蛇行运动,转来转去的分外显眼;而土机则拉上滑雪衫的连帽,并将背包的四、五条绑带都在自己的胸前连结起来,勒得阡陌纵横,极像一只缓缓蠕动的乌龟。梯阶两侧的雪地里,无数荆棘般的枝杈向外惊悚,交错着织成网状,千载以来始终罩护着一个伟大的灵魂。若要登上始皇寝陵并不算很难,不消三十分钟,便能踏实地站在60平方米的顶台上,北面巍巍骊山,不远处的临潼县城在雪中若隐若现。立于离始皇最近的那一点,眼神不离地面,和他对视之中,觉得实在是不应该啊,只用了片刻须臾,便轻易地踏在了他的头顶。古往今来,又有几个男人,能像他那般雄心万丈、威风八面、胸怀四海?秦朝始皇帝对我们后世千秋的影响之大,以至于几乎无人敢在他面前妄自尊大,今日我等特地千里迢迢赶来轻率地爬上他的头顶,真是无知冒昧。遂不敢久留,开步贴着路边下了“山”,把其余的诸多感慨都留到看了兵马俑之后再说吧。
兵马俑在我头脑里历来是西安的替代词,就如同简单的中英互译一样。看着车窗外商贩们齐刷刷地站在马路两侧兜售兵马俑的仿真制品,就知道离那儿一定不远了。但我一直对仅仅形似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不过还是忍不住建议那些纠缠不休的兜售者索性穿上秦俑服饰站成队列。
前来临潼只为一睹俑者真容的人们络绎不绝,偌大的一号坑展厅正面已丝毫没有插足之地,就像始皇寝陵表面的荆棘,密不透风。只不过这些人可不是全来保护文物的,明知道自己的35mm定焦自动相机拍不出清晰的图象,还是用具有杀伤力的镁光灯频频辐射在那些可怜的躯体上。一直在后排谦让且身形瘦长的我此时把优势发挥到了极致,硬是挤在镁光灯中把“他们”一一看个清楚。那轮廓早已在大脑中千百遍的描绘过,此番亲眼得见。近观,那种似有些剥落的黄土真真切切地给了我一次历史和沧桑的感官刺激,平生第一回有如此的感触。真的,第一回。放眼,实为数百,却怎么也数不清的铁胄战士,排成熟悉的方阵,在大将王翦、蒙恬、白起的统率下,带着恢弘气势,横扫千军和万马,吞噬六国和诸夷……
坑道与观摩点距离较远,如要拍摄特写的话,非得用200mm以上的长焦镜头,而且在漫射的光线下,F8以上的渐小光圈,只能支起三脚架来对付慢于4"的快门速度;若要从场面上拍摄,可能会需要20mm以下的超广角镜头,否则根本装不下如此的宽广。
向外开放的三个坑道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震撼。毕竟是秦始皇啊,才能挥洒出史无前例的大手笔。它的诸多负面效应已经得到覆舟的历史验证,无须多讲,而现在要给大家陈述的仅是关于一个真正男人的性情。我们司法实践中常常会用到“嫌疑人的行为来反映其主观意志”的理论,在此,且对始皇帝亦适用这一原则吧。君可见:嬴政一举歼灭六国之后,继续兵发河套以南,筑万里长城以北拒匈奴;跋攻岭南三郡,逐南蛮于云岭之外,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天下一统。并连续昭令全国,在领土和行政区划统一的同时,又对百废待兴时期的诸多文字、度量衡、货币和车轨作了一并部署,国家达到了空前的集权状态。我们学过刑事法律的人都知道,嬴政对立法活动的重视程度决不逊于当年的攻城拔寨。出土的《云梦秦简》中分明记载着“事皆决于法、法令由一统、以刑杀为威”,且不去细析其释义,单就从“皆、决、一统、威”这些字眼上即可发现嬴政的风格——“说一不二、全听我的。”你说这个男人霸道不霸道?
不禁有人要问:“那焚书坑儒体现了嬴政什么风格呀?”下溯两千五百年的今天,该行为与阿富汗塔利班组织领导人下令炮击巴米扬立佛颇有些类似之处。老实说,我非常不情愿在本文中谈及这个问题,因为我的文章基调是“拜谒”,而不是什么综合评价。若是非要我为偶像般的秦始皇作辩护的话,只能苦苦思索后表示:在伟大浩瀚的历史面前,我们卑微的后人只有复述和描绘的资格,哪有私自去评论那一幕幕千年往事对错是非的份呢。潜移默化之间,自己是否也变得有些蛮横霸道了呢?
上文的作出,都是自己前后真实想法的简单再现,没有仔细琢磨论证过它的严密。大家无论是暗自思忖,还是公告声讨,都已经无法阻止我借助神通广大的网络来对公民言论自由民主权利的行使啦!
最后关于本文的题目。一直在左右思量着是用“中国”还是“中华”?本应使用前者,因为“国”字的韵母与“谒、始”的韵母均不发生叠音,而“华”字则在叠音上显得重一些。但是“中国”具有政治意义,专门指代“中华人民共和国”,用在此处明显不妥。其实作为文学创作来讲,完全可以规避那些繁文缛节的政治忌讳,可是我最后仍决定使用发生叠音的“拜谒中华始皇帝”,因为无论大小,我也是一名省部级国家机关的干部呀!(注:不是省部级干部,而是该级机关的干部。)
作者:jurgen